自从高朝钏老师病卧疗养院之后,我和许多京剧票友一样,为了尊重他的意愿,很少前去打扰,但心中时常挂念着他,希望他能康复。
半年前,我和老温与朱敏安,在他的女儿高丽云陪同下到医院探望高老师。看到他除了对女儿记忆清楚之外,我和老温几次报名他才认出来,他无力地与我们握手,很少有一言半语,静静的听着我们说话,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。在探视中,我们不禁有些黯然的感伤。
3月3日传来高老师仙逝的消息,高志师是“心在京剧,京剧在心”的梅派名师。他的仙逝不仅是他亲手创建“墨尔本梅研社”的一大损失,也是全墨尔本和澳洲京剧爱好者的一大损失。
高潮钊先生,祖籍安徽省合肥市。1920年6月29日生于杭州。
年幼时随父母移居上海,求学于上海青年中学,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。从业银行金融业,专长国际贸易,行走上海香港之间。
京剧是高先生业余爱好,中学求学时期,多次登台表演,大学时期,受复旦大学校友杨畹农先生影响,更热爱梅派青衣。杨先生于1950年在上海组建“梅剧进修会”,觉得高先生天资不凡,亲自教授达三年之久。杨畹农先生后任上海戏剧学校,梅派青衣教师。文革结束后高先生在上海组建“上海业余京剧研究社”,粉墨登场,重返戏台。1986年6月,在上海业余京剧社,连续两天在实验剧场举行公演,深受各界好评。
1989年,高先生夫妇从上海移民澳洲,于墨尔本利士门创办“梅兰芳艺术研究会”,受艺者不计其数。2007年,获维州颁发多元文化杰出贡献奖,为中国国粹在海外发扬光大做出了极大贡献。
高先生在2012年,因脑退化症,记忆衰退,进入疗养院,直至2017年,3月3号,在医院逝世,享年97岁。
高老师先逝,我失去了一位可以求教的良师前辈:他跟我讲京剧、谈音乐、聊读书、话写作,一个潇洒豁达、儒雅博学、平易朴实的名师,他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,沉痛的心情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。
我从年幼时喜欢看戏,只是喜欢唱戏时的热闹,只记得戏台上翻着筋斗的小丑,满头珠翠的小姐,只记得别做坏事,鬼神会找你的。那闭塞的乡间岁月,因为有了戏的滋润,日子就有了一些丰饶的气象。我在这样的环境里,从小就爱上了听戏,但是对京剧的理解,即使长大了也没有高老师理解的透彻。
我曾经问高老先生:你为什么在京剧里演女人,唱女人?他的回答充满历史、道德、法律诸多方面。至今记忆犹新,他让我渐渐加深对戏曲是人类寄放浪漫主义与理想主义情怀的认知。
当熙熙攘攘的人群皆为利来利往时,哪个男人内心深处都渴望能有一位女人,象《武家坡》里寒窑苦守十八个春秋的王宝钏那样。而女人一生无论有多少痛苦,无非是渴望一份“情不知从何而起,竟一往而深”的真情。只有在戏曲里才会被演绎女人的至情至性、至美至善,所以说戏曲满载着人类对所有美好情感的浪漫怀想。戏曲还可以让你在生活中没来得及实现的理想和憧憬在戏里飞扬,《别姬》里项羽那苍凉的一声“时不利兮骓不逝”,又让天下多少热血男儿做英雄末路感怀,春风得意、长安看花又让多少落第举子心生向往,封侯拜相、让多少男人感慨“大丈夫当如是”,五湖泛游、东篱采菊,又是多少打拼疲惫的人向往的梦中田园。
戏曲放飞着人类对生活能够实现或永远不能够实现的理想。高老先生说:“我一直相信,无论是演戏 的人还是看戏的人,都会在戏里的角色中找到一个‘自我’,如梅兰芳扮演的嫦娥,荀彗生扮演的红娘。都是刻画女人的大师,学习他们是为女人鸣不平,也为社会找回公理。因为有了这份情怀,“青衣”及各种“旦角”才有了戏曲恒久的魅力”。
我惊讶于他对京剧精益求精的艺术见解,感叹他平易近人的处世风格,更感谢他对我们每个京剧爱好者的亲自辅导和教学,深深地理解他对京剧严谨的态度、朴实的品格,和笑对的人生的境界。
高老师京剧造诣和学识渊博是大家公认的,他却从不以名人自居值得我们永远怀念:怀念他笑起来满脸慈祥,如此亲近,亲近得我伸手可及却又无法触摸。怀念他脚步匆匆,走得如此悠远,悠远得我无法用语言追述。怀念他和我们从此天各一方,只有他的唱腔仍在我耳边回响、在记忆里飘荡。
怀念高老师:他的音容笑貌常驻在我们心里,一如今天、像过往和未来的杜鹃花开,一样美丽。
在去年庆祝梅研社成立20周年之际,高老师亲临演出大厅,前来看望大家,我们聊了几句,我请他下次来一定要亲自唱一段,他笑了,非常爽快地答应了。
谁能想到,这次与大家见面竟然成了愐怀的合影,我们为失去了他的太太吴静倩女士,已经是十分悲痛,这次高老师又驾鹤西去,对我们无疑是晴天霹雳。
一位名家说:“彩云流散了,留在记忆里的,仍是彩云”。高老师走过了97岁的时光,但他的一生和继承发扬京剧传播的业绩,却像彩云一样永远留在了我们的记忆中。
高老师一路走好,我们永远怀念你!(吕顺供稿) |